2000年上半年的文学多少有些令人汗颜,雷声大雨点小的“名家名篇”、电视剧的跟包、纪实文学的“复兴”、感觉良好的各式“散打”,看起来热闹非凡,坐定一想花多果少,倒是经典的再版和翻译小说更让人觉得文学的真切与可爱,然而这如何能告慰翘首以待的读者呢?
中国的名作家可谓多矣,名作家的名气可谓大矣,以至于出版界形成“等鸡下蛋”的局面,读者养成“盼读”的心理,新闻界喜欢制造“呼之欲出”的氛围。王蒙的“季节”系列之四《狂欢的季节》、贾平凹的《怀念狼》、余秋雨的《千年一叹》似乎都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出笼的,出场不能说不隆重,市场反映也不能说不热烈,但是回到文本,则让人觉得杀鸡摆了个老虎阵,雷声大雨点小。对于王蒙的“季节”,前三部出版以后褒贬不一,总的评价是王蒙的小说创作出现滑坡,风格定势成为他创新的严重障碍,尤其“失语症”式的词语堆砌让读者无法忍受。《狂欢的季节》中这种现象不但没有受到扼制,反而愈演愈烈。贾平凹的每一部新著都会被出版社盯住,根据读者和批评家们的反映,《怀念狼》是贾平凹最优秀的长篇之一,也是近年整个创作界的新收获,当然也有人非常讨厌这本书,抨击贾平凹“怀念狼”的情绪不健康,还有人说贾平凹不能算是一个小说家。对于一部书见仁见智是正常的,但不正常的是“重复自己”的毛病在贾平凹身上再次出现,小说中的许多段落在贾平凹过去的散文、中短篇小说中一次或几次用过,不知道贾平凹该如何向读者解释。余秋雨的《千年一叹》恐怕很难再说是文化散文,倒更像是“文化旅游报道”,读者之所以还有兴趣看,因为那些信息可能对旅游有帮助。
对于余秋雨,人们的关注不只是《千年一叹》,还有对他的各种批评,《秋风秋雨愁煞人》之类是耶非耶,读者心中自有明鉴,“倒余”大军自己也不是没有应该反思的地方。
电视对图书市场的作用以文学为甚,过去的例证太多,今年则有过之而无不及,列一串名单,立此存照: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、《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》、《永不瞑目》、《人间四月天》、《北京女人》、《找不着北》、《口红》,等等。
纪实文学自“中国潮报告文学”以后似乎一度低徊,近年又显复兴的局面。以《落泪是金》赢得读者无数眼泪的何建明推出“大学三部曲”之二《龙门圆梦——中国高考报告》,对如火如荼的高考书再烧一把火,烧得考生、家长和老师全身起泡,也许会对中国的高考制度改革产生一些影响。孙晶岩的《中国金融黑洞》把笔伸向一个平常而又神秘的领域,比许多“反腐”的小说更写实、更深入,也更触目惊心。《流浪金三角》是邓贤的一次亡命行动,只身赴金三角采访,不仅揭示出毒品交易的黑幕,还让读者从中认识了许多被毒品掩蔽起来的历史人物。张建伟的《中国历史报告·晚清篇》也是纪实文学的一种,它的博大与深厚是近年历史小说和当代报告文学艺术中少见的。然而所有这些纪实文学都有一个通病:“略输文采”。
许多文学行动是个人化的,无法归类。李敖的《北京法源寺》因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的传言被重新挖掘出来,同时他的杂文、随笔、书信等在中国读者中仍然占据很高的位置。潘军和残雪都是有实力的作家,他们分别经过多年苦苦创作,今年有收盘之意,有多种作品集结。林白的《玻璃虫》被认为是她自己的一次大突破;凌力的《梦断关河》也因获首届老舍文学奖被人们重视起来;以写男女情感为主要内容的小说多受到女性读者欢迎,铁凝的《大浴女》和皮皮的《比如女人》影响较大。中短篇小说的合集一向不被市场看好,但今年有一些还是被人称道,莫言的《长安大道上的骑驴美人》、铁凝的《永远有多远》、刘恒的《拳圣》等被读者看好。让读者高兴的是今年有几个其他行当的高手冲进作家行列,出手不凡。钱宁的《秦相李斯》让人们知道历史小说有多种写法;龙吟的“文侠小说”《智圣东方朔》让读者领略了中国历史的又一面。
中国读者大多喜欢看本国作家的书,但翻译过来的文学作品常常让中国作家自喟弗如。君特·格拉斯自去年获诺贝尔文学奖以来一直是中国读者的热读作家,其《铁皮鼓》等今年在书市上仍占有很高的份额;村上春树的《挪威的森林》登陆中国10余年,如今仍常居排行榜前列;重译的奥维尔经典之作《一九八四》和《动物庄园》一面市就被中国读者哄抢;新近翻译过来的安东尼·伯吉斯的《发条橙》和让·热内的《小偷日记》也深得读者青睐。
半年烟云过眼,忧多于喜,不知下半年可会反过来,喜多于忧?